窗外的流水聲，越來越清晰地涌入我的耳鼓。不是嘩嘩的聲音，也不是叮咚的聲音，而是咕嚕咕嚕的聲音。那聲音持續不斷，在這深山里的夜晚里，顯得格外清晰，也更加映襯出夜晚的寧靜。

　　是的，我們小小說學會此次采風來到的地方，用惠州本地話說，真是“太山了”。頭天下午，我們一行十幾人，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驅車前行。一條三四米寬的水泥板路，不斷向前延伸，好像沒有盡頭。偶爾，山路還險象環生，從懸崖一側通過，同車的伙伴開始沉不住氣了，連說我們肯定是走錯路了。這么偏的地方，怎么會有人家呢！但我卻堅信，有路必有人！而且導航也在不停地指引車子繼續前行。又走了一段，終于看見路旁出現了一排簡易房舍，旁邊還有一幢二層小樓。以為到了地方，下車卻不見一個人影。正在納悶，忽聽見前面有先到同伴的喊聲。循聲又走幾百米，便看見山坡之上，出現了一座氣派的三層小樓，在萬綠叢中顯得格外惹眼。哦，到了！這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了。

　　車子沿著陡峭的土路攀援而上，一點點來到了近前，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迎上前來和我們熱烈握手，帶我們通過電動閘門走進院子。水泥鋪就的院壩非常寬闊，站在這里，周圍景色盡收眼底。但見到處層巒起伏，綠色猶如波濤，一浪浪涌向天邊。在那無邊的綠色之中，隱約可見山花爛漫，可見楓葉正紅；剛才我們走過的水泥板路，宛如一條玉帶飄進山來，串聯起附近的山寨炊煙。近看院內，有菜田蓬勃，有雞鳴狗吠，有小轎車擺放；進入房間，更覺寬闊明亮，每層樓都有100多平方米，有客廳，有廚房，有客房，有天臺，恰如一個小型旅館。而在這里常年生活的，卻只有主人公李新南和他的老伴余麗芳。

白盆珠水庫風光旖旎�；葜輺|江圖片社供圖

　　此次采風活動的牽線人是惠東縣作協副主席林秋萍，她上前介紹大家認識。李新南一開口，便顯示出性格的豪爽。他招呼大家在沙發上坐下，沏上香茶請大家喝，接著就打開了話匣子，介紹起這里的山山水水來。他打開電腦和電視機，手執遙控器，邊說邊放起了圖文并茂的資料。原來黃瑤村一帶，歷史上曾是東江縱隊武器彈藥儲藏地，解放以后統稱鹿窩村，下設上黃瑤和下黃瑤等自然村。李新南就是在上黃瑤出生長大的。他的這座三層小樓，就建在他家的老宅之上。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，由于白盆珠水庫的興建，許多村民移民到了別處，又因為山路難行，水電不通，人們大多外出打工，土地無人打理，村子房倒屋塌，人煙日漸稀少。李新南早年通過高考走出了大山，畢業后到深圳擔任過幾所小學的教導主任、副校長，工會主席和黨支部書記。2018年退休后，他回村看到了家鄉的荒涼景象，又看到以前的鄉親在外地生活也不如意，便毅然決定和老伴一起回到家鄉。他抱定一個目標，要讓家鄉通路通電通網通水，再度繁榮昌盛。7年多時間，他積極奔走呼吁，在當地黨委、政府的大力支持下，實現了“四通”目標。如今，大山深處已經逐漸熱鬧起來了。

　　聽到這些，采風團的人一個個贊不絕口。大家紛紛議論說，國家近幾年曾號召城里的干部返鄉創業，李新南校長從2018年就已經開始自覺實踐，這真是走在了時代的前頭。

　　接著，李新南帶領大家走出院子。我們先是走上山坡，去看他承包的800畝果園、茶園，品嘗了楊桃的鮮美，樹葡萄的甘甜，還欣賞了茶園的美麗；之后又下山，來到一處幽深的水潭旁。但見潭邊有兩棵老樹，一棵樹洞猶如巨口，另一棵被古藤纏繞，兩棵樹盤根錯節，身披綠苔，仿佛在述說著歲月的滄桑和久遠。周圍樹林繁茂，其中一種叫“萬紫千紅”的樹木佳果正艷，紅彤彤的果實壓彎了樹枝，把這里的山川點綴得更加迷人。我們沿路而行，前面就到李新南最初創業并居住的林場廠部了，原來就是我們最先看到的那一排房舍。我注意到，廠部的前墻上辟有專欄，上面寫著黃瑤村簡介和未來規劃，還有兩行標語格外醒目：因為您的努力，才有黃瑤村的美麗。我想，用這兩句話來形容李新南，真是再恰當不過了。

　　當晚，李新南的夫人余麗芳張羅了一桌豐盛的晚餐，雞鴨魚肉以及青菜，全是他們自己勞動的成果，都是真正天然無污染的佳品；就連喝的酒，也是他們用樹葡萄自己泡制的。大家大快朵頤，頻頻舉杯，共祝這對年近七旬的老夫妻創業成功，生活美滿。還有人即席賦詩，飯后，李新南把家里的音響移到院外，和大家一起縱情高歌，歡樂起舞，寂靜的群山，不斷發出回響。接著大家又跑到三樓天臺去看月亮，看山里的星星，享受山里那份獨特的寧靜。

　　是的，深山里的夜，實在是太安靜了。周圍寂然無聲，似乎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見。我躺在床上久久睡不著，后來就聽到了那咕嚕咕嚕的水聲。我爬起身，拉開窗簾往外看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。于是就開始猜想這股溪流的模樣，猜想它從哪里來，又流到哪里去。

　　天漸漸亮了，我迫不及待爬起來，下樓去找那水聲的來源。哦，看到了，原來就在樓的一側，從山坡之上，正有一股細細的泉水從土坎上跌落下來。大概有半米落差，落在下面小小的水潭里，所以才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。我順著泥路溯源而上，水流在溝里靜靜流淌，后來到了一棵樹和一條石縫前，原來那涓涓細流，就是從那里，不，是從山坡上一點點滲出的。望著這股清亮的泉水，我的腦子里不知道為什么一下想到了李新南校長。他和夫人不正像這股山泉水嗎，他們不用任何人要求，就自覺地回到了故土之上，他們的愛心就像這泉水一樣汩汩而出，靜靜流淌，滴滴相融，最后成為了一股清泉，跳下山崗，奔流不息，去滋潤山川大地。這清泉，一路歡歌，最后匯入江河湖海，給偉大的祖國，帶去了一份豐饒，一份美麗。

作者：申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