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冬日的午后,父親在菜園地里彎腰鋤草,寒風呼嘯。
我放學沿著田埂跑,老遠就看見父親的身影,我扯著嗓子喊:“爸!爸!”他聽見了,放下鋤頭應我:“哎,孩子放學啦?”“嗯!”我頓了頓,小聲說:“爸,我現在看書碰到好多不認識的字,您能給我買本漢語詞典不?”
聽到我的話,父親不吭聲了。我心里犯嘀咕——也是,家里生活很拮據,能吃飽飯就不錯了,一本詞典可能要好幾塊錢,肯定讓父親犯難。我站在風里,走又不是,不走又不是,不知如何是好。沒過一會兒,父親扛起鋤頭,拍著我的頭,溫和地說:“走,咱回家。”他牽著我的手,掌心滿是老繭,還帶著汗,可我感覺特別溫暖、踏實。
第二天下午,我準備從書包里拿書寫作業,令我意想不到的是,我竟從書包里摸出了一本詞典!是本《小學語文教與學詞典》,翻開它,詞典滿是墨香味兒,我高興得快跳起來。我跑到他跟前,使勁親了下他的臉,他看著我笑,眼里全是欣慰。
后來讀書時,一想起父親在地里揮汗鋤草的樣子,還有他那看著我就暖暖的眼神,我學習就不敢偷懶。年底,我代表學校去縣里比賽,作文和語數聯賽都拿了三等獎。捧著獎狀那一刻,我真正懂了父親的心思,也明白了他的辛苦沒白費。
再后來翻看父親的日記,我才知道詞典的來歷——他提前把菜園里的蘿卜、白菜、菜苔都收了,拉去集市賣掉,才湊夠錢買了這本詞典。他的愛,都藏在行動里。
現在我也做了父親,女兒上學后,我總想著給她買教輔書。看著她眼里求知的光,我忽然懂了:愛不用掛在嘴邊,它是責任,是全力支持,還有一代代的傳承。
如今,父親已經離開我們十多年了,可他的笑就像院子里常開的月季花,早就在我心里扎了根。那本帶著墨香的詞典,還有他溫和的樣子,是我這輩子最暖的念想,會一直陪著我走下去。作者:饒哲生